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程文海提着一个小方便袋,回到家,院里院外转了一圈,问正在厨房做饭的妈,阿古呢,怎么没叫到阿古?他妈说,阿古?不是又跑到哪里疯去了吧,你站门口叫两声。
程文海站到院门外,冲着村里吹了几声滑亮的口哨,就见从长满蒿草的田埂上飞来一只棕黄色的背影,速度越来越快,没多大工夫便窜跃到文海的身边,跳着,伸长了舌头呼呼喘着粗气。
阿古伸了舌头,感激地在文海手背上添了添,便叼了一根最大的腿骨,趴在地上,用两只前爪抱紧,歪着脖子啃起来。
这阿古嘴叼得很,除了猪油拌饭和肉食之外,你休想让他吃别的。程文海第一天把他抱回家的时候,它眼还没睁。他妈拧起它两只耳朵,上下打量了一番,说,我看这狗是个野东西,不能养。
那时程文海刚从部队退伍回来,整日里无事可做,这不从县城的战友那里好不容易抢了一条狗回家,当宝贝似的,正喜得要命,被他妈一说,兴奋劲没了。文海摸着胖乎乎的狗肚子说,妈,这点大的狗,你就能看出它是好是坏?你真神了。
他妈说,文海,你不要不信。等到了年底,你就知道了。
文海说,我不信。
就到了年底。
年底村里还真出了事。什么事呢?原来村里每家每户都养了羊,多的十来只,少的两三只。白天散放在村头的草滩上,每家轮流看上一天,倒也没什么事。可是到了晚上,某天晚上,村里人将各家的羊赶回自家羊圈后,一夜之间,羊全蒸发了。
我家?倒是见到了几根羊毛,我操他个妈,羊却一只没看到。
我家更惨了。大小十二只羊啊,最小的才刚刚走路,就被搞得一只不剩了……
有人凑过头来,我在我家圈里发现了几滩血。
人问,你家是什么羊?
公羊。两只大公羊。
这不就对了。公羊力气大,叫起来也响,当然先杀了再拖走啦。
队长烧了一只烟,煞有其事地说,有句话怎么说来着?不怕贼来偷,就怕贼惦记。早就跟你们讲过,到年底了,要小心贼,睡觉时多提个心眼。可你们呢?一个个只顾把羊养得肥肥的,晚上赶进圈了什么也不管,撒腿睡得跟死猪一样,叫贼看了怎不心痒痒?
人说,队长,你睡觉倒跟个活猪似的,可是你家不也丢了羊?
人群里一阵大笑。
队长红着脸说,这该死的小偷!我操他妈!
又点了只烟说,不过这小偷还真有两下子。大小几十只羊啊,一夜工夫全没了。真有两下子。说完摇着头无比羡慕起来。
这时人们看见程文海吹着口哨赶着五只羊,慢悠悠地从自家羊圈里出来。人群里一阵咦咦的疑问声。
文海,怎么你家还有羊?
程文海被问得莫名其妙,他还不知道昨晚发生的事呢。什么叫我家还有羊?我家本来就有羊啊。他说。
有人把事情跟文海一说,文海惊愕地看着大家,怎么你们家羊全被偷了?
人堆里的脑袋立刻点得跟拨浪鼓似的,接着若干张肥瘦不一的嘴巴又开始吵闹起来。
文海一拍脑袋说,哦,难怪昨晚上我听见阿古叫了一阵子,后来就没声音了。那时天冷,我也就懒得起床看了。没想到有小偷啊!
阿古?就是你家的那条狗吧?
是。
怪了,我家也有狗啊,怎么就没听见它叫唤呢?人奇怪地说。
结果哗啦一下,人堆里有狗的人家一下子站出来往家跑去。程文海把羊又赶回家,领着阿古在村里转了一圈,发现那些狗都不知被什么药给迷住了,晕得晕,倒得倒,没有一只像样的。唯有阿古昂首挺胸,跟在文海身后,像个刚从战场得胜归来的将军,精神抖擞。他们每到一处都迎来一阵赞叹。阿古心领神会,耳朵竖得笔挺,身子绷得笔直,别提有多神气!
乖乖,你家狗真不得了。有人夸道。又踢了一脚自家耷拉着脑袋的狗。
程文海蹲下来,得意地摸着阿古光滑干净的皮毛,又把脸贴到阿古的脸上,亲昵了一会儿。
文海把阿古领回家,跟他妈说了这事。起初他妈还不信,到村里一打听,回来便笑眯了眼。
文海说,妈,这狗是好是坏?
他妈说,嗯,是条好狗。
又说,能养不能养?
能养。
他妈就蹲下身要和阿古亲昵,招呼了半天,阿古楞楞地躲在文海身后露两只小眼望着,就是不去。他妈生气了,说,这个小杂种。
阿古护家是出了名的。只要发现有陌生人在他家院子百米之内转悠,它便毫不客气地冲上去,对着他一顿狂吠,直到那人惊慌失色跑得远远的,它才肯罢休。某次,阿古在院里打盹,一人蹑手蹑脚来他家拿把锄头,刚把锄头扛到肩上准备出门时,不小心碰了下椅子。阿古一惊,立刻冲进来,像头野狼似地咬住那人衣角不放。那人哪敢动半步,站在原地鬼哭狼嚎地叫了半天,直到他妈从地里赶回来,拉下阿古才算了事。这之后,他妈下地干活时总是笑嘻嘻地挎个篮子就走,也不担心家了。
那段时间阿古和程文海的感情好到了极点。两人跟亲兄弟一样,一起吃饭甚至一起睡觉——这当然是瞒着他妈的。那些天文海心里正郁闷着,退伍回来没事做,烦心事多还找不到人说。有了阿古后,文海遇有不顺心的,就拉起阿古坐到草滩或树林边上叽里呱啦跟它说半天。说完了,见阿古无聊地趴在地上打哈气,总会补上一句,阿古,你是我最好的朋友,真的。
他妈就笑话他说,文海,让它做你老婆吧。看你的样子,也不想要老婆了。
文海说,妈,你说的什么话,我跟阿古好跟要不要老婆有什么关系?再说了它还是条公狗。
阿古仿佛听懂了他们的对话,向他妈喔喔叫了两声。他妈怒来,提着扫把追打阿古,嘴里骂道,想死了,自家人还敢咬。阿古根本就没想过咬她。
不久,程文海在村里谋了个职,当上了民兵营长。虽然这是个光杆司令的职务,但他很高兴,每天早上像模像样地夹个公文包,到村委会上班,晚上再大摇大摆回来。不过更高兴的要数阿古了。早上随文海出门,中午也蹭到村委会的小食堂撮一顿。它撮什么呢?撮骨头呗,程文海给它的骨头。别看村委会班子小,排场倒不小。人没几个,中午也得搞上一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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